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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以西北，亘古不变的上风上水之地

当然，我说的不是西北旺

军机要处玉泉山、慈禧澡堂颐和园皆坐落于此

稍稍向东望去，视线越过清华寺北大庵

依稀可以瞥见一座山头

树木丛生、岩壁陡峭

形若一颗倒立狼牙，岿然不动直指云霄

正因如此，我管这儿叫狼牙山

传言狼牙山上有五只奇珍异兽

西北狼黄海蛇云顶鹿燕京熊

还有一只即是在下，戈壁鹰

（别他妈问我为什么动物会说话谁问谁SB）

西北狼生于长安，后游于江南

尖牙利爪令方圆百里闻风丧胆

出手便是血染白布

茹毛饮血，好生快活

不知蚕食了多少年轻的肉体与灵魂

听说京城物种繁多各个肥美多汁

便萌生了北上的念头

相比之下我则比他单纯的多

只想栖身在皇城根下讨一口地主家的余粮罢了

西北的生物往往携带着一种生冷粗犷的气质

我如是，西北狼如是

作为一只孤高雄鹰

我从没想过会与陆地生物结下什么不解之缘

我在戈壁也曾见过不少野狼

但无一不是以群体出没，团结协作以求个体生存

短耳尖尾、目露凶光，看起来都一个吊样

这样的集体中大概不允许个性存在吧

他们一拥而上最后为了分一块肉不欢而散的样子

在我看来实在可笑

西北狼则与他们有本质区别

他身形矫健，动作敏捷，毛发长密而冲直

眼神里则流露出对凡尘浮世的不屑，暧昧又凶狠

独来独往，从不与狼群为伍

狼群里有两种声音

一种对他心生敬畏

一种觉得他有病

遂以孤狼自居，盘踞南二环一带，风里来雨里去

平日烟酒伴身，捕食鲜嫩肉体为人生第一事业

顺便传授她们点儿人生哲理以防再次上当受骗

俨然一副浪子作派

浑身散发出一股熟悉又不可名状的烟火气

此前我只在王朔的小说里有过这种感觉

而后的日子里

兄弟几位凭借着一股哥们义气同荣辱共进退

上山劈柴下山打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西北狼冲锋撕扯

云顶鹿抬头望风

黄海蛇致命一击

燕京熊肉的一B

戈壁鹰顺风快递

西北狼总是发起冲锋号角的那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是他独具一格的勇气

也或许是他早早便被

烙上了诸如“反抗”“叛逆”的印记

要是再早一些

他大概是功成名就或者战死沙场的战士吧

不过，是那种花前月下醉生梦死

一眼便知就是死也死在床上的那种

每个世界都有独立运行的规则

任何事物都必须要有规则

不知道是哪些人设置了这些陷阱

真是不怀好意

一伙人身穿红衣

一铲子便凿穿了狼牙山

我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只得作猢狲散

各奔东西去了

云顶鹿和黄海蛇远渡重洋

准备开辟一番新天地

燕京熊收拾行李回去了东边老家

西北狼则有些叛逆

一溜烟跑去了东边再往东的通利福尼亚

一个神秘的地方

听说那边阳光很好，地也没那么贵

再次见西北狼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

彼时的他已经披上了不知从哪摸来的羊皮

是从猎物身上撕扯下来的吗？

不像

整张皮匀称规整

似乎还经过裁剪包边，造型优雅

一看就是机器工厂的产物

往日神气活现的利爪上尽是被人工修剪过的痕迹

连牙齿也都是被精心打磨过的样子

光滑平整，温和安详

看起来甚至有些人模狗样

他说他已经不捕猎了，现在改放羊

这件事情至今令我吃惊

不过从他牙缝里没有血腥味只挂着半根韭菜叶的样子

我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西北狼告诉我其实感觉还不错

浪子做不了一辈子

总有该回头的那一天

他倒也挺习惯

甚至动不动还嘀咕出

“变成一只羊也不错”

之类的鬼话

至少在我听来是这样的

不过大部分的陆地生物都是这样

头等大事除了交配大概就是给自己找一个窝吧

我很庆幸，遨游于天际是不会有这种烦恼的

究其原因，我猜大概是恋上哪只母羊了

狼爱上羊爱的疯狂那种

最后一次见到孤狼

是前些日子我南下而归

吆喝三五知己便去孤狼的羊圈坐了坐

羊圈很干净，新鲜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装饰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他应该对这里很满意

但不知为何他的笑容里却露出了疲态

酒过三巡

孤狼从王朔男主角变成了琼瑶女主角

这种角色反差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他常趴在栅栏边

目光投射在路边的那只野狗身上

眼神中早已没了往日的凶狠

那只一无所有的野狗

成天东奔西走，偷偷鸡，捡捡食

无依无靠又逍遥法外的样子

他也许有些羡慕

呆呆注视着的样子就像丢了魂

可能是把魂也托付给了那只野狗

其实我知道

狼终究是狼

再惟妙惟肖的伪装也是狼

没办法身居此处度过余生

我也知道

那一刻，狼死了

在我眼前的应该是一种半狼半羊的混合生命体

奇特，微妙

第二天醒来我才依稀想起他大概说了什么

起初是中了迷魂药

成天魂不守舍混在羊群却下不了爪

后来便主动接受了安排

剪去爪子磨了牙齿，伪装成羊的样子

直到彻底清醒

我问他既然清醒了为什么不逃出来

以你的身手，闲庭信步，易如反掌

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晃了晃藏在羊皮下的双臂

锁链碰撞的声音丁丁当当响

我很气愤，大概又是人类这种十恶不赦的生物造的孽

他们想改造他

不怀好意

我很气愤，也很无奈

似乎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反正最后除了满地烟灰其他的什么也没留下

只记得那天返程极其艰辛，翅膀挥的很疲惫

飞起来没有以往那么高也没有以往那么快

更别提以往的潇洒孤傲，大概统统被风吹走了罢

停留在长满镜子的长廊

里边映射出的身影显得有些异样

面容憔悴、身形萎靡

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的是这样的词汇

羽翼稀疏、牙钝齿黄、成色老旧

哪里还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生平头一回觉得如此无力却又感觉可以妥协

扭了扭身子目光环顾全身，看来镜子里也不是假象

哪里还称得上是鹰，倒不如说是只游隼

将将强过村口的老母鸡

我也落入了无形而又不怀好意的生活陷阱了吗

我很气愤，也很无奈

人果然要常常审视自己才好呀

“没意思”

没有力气去在乎那些引以为傲的样子

熄灯闭眼，想到了什么，孙悟空

我想变成这只猴子永远活在叛逆里

没有和平，没有谦卑

掰断观世音的金刚圈，气绝身亡

“哎，有意思”

他应该也这么觉得